“小說家不是解決問題的人。是提起問題的人。” *
在《1Q84 》，村上春樹提出許多許多問題，有些他有答案，有些仍然懸空。對呀，小說家並非全知全能，有些東西永遠在他掌控之外，包括他創造的小說人物，這才是接近人生最真實的狀況。以下是我看罷《1Q84》的筆記：
這個世界已沒有什麼橫蠻的政治機器在折磨人，一切罪惡來自全人類的共業。
“在這個現實世界已經沒有 Big Brother 出場的一幕了。取而代之的是，輪到這 Little People 式的東西出場了。” ( Book 1, 頁 320 )
所以，如果這個世界越來越不堪，我們每個人都無法卸責、亦沒法脫身。即使你認定自己乃清白之身，沒有參與其事，你也一定會牽涉其中，絕對不能倖免。像去年10月金融海嘯。像溶化中的北極冰川。
而個人的力量何其微小。在浩渺的時間和空間的洪流之中，人殫精竭慮所做的一切都只如泥牛入海，消失無蹤。而村上春樹於此亦沒有多大指望 。 “ 耶穌也知道。自己近日將不得不步上赴死之路。” 連耶穌， “ 也不能改變未來。”
有誰能夠拯救全世界呢？就算把全世界的神都集合起來，也無法完全斷絕核子武器、根除恐怖行動吧。也無法解除非洲的旱災、無法讓約翰．藍儂復生，不但如此，各種神之間還彼此分裂、激烈爭吵不是嗎？而且世界可能變得更混亂。 (Book 2 , 頁 90)
那村上春樹對世界已徹底失望了嗎？並不。他只是不抱有無謂的幻想，不會說 / 宣揚 “ 正義必勝 ”、“ 真理長存 ” 這類天真儍話。
“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善，也沒有絕對的惡。”
“善惡並不是靜止不動的東西，而是經常隨場所和立場而持續改變的東西。一個善下一個瞬間可能轉變成惡。也有相反的情況。...重要的是，善和惡的平衡要維持下去。你偏向一邊時，就很難維持現實的道德。”
“平衡本身就是善。...” (Book 2, 頁 180)
而且，無論世界令我們多麼迷惘，我們多麼身不由己，如何無力改變未來，我們仍然會得到救贖 -- 如果我們相信愛。村上如此提醒我們。
“心裡只要能喜歡誰，人生就有救了。就算不能跟那個人在一起。” (Book 1, 頁 258)
在天吾混沌模糊的人生中，他忽然開竅。“去找青豆吧，天吾重新下定決心。不管發生什麼，不管那是什麼樣的世界，不管她變成誰。”《1Q84》如是收筆。
青豆，日文讀音是 Aomame。天吾在無端捲入1Q84年後，決定找尋 Aomame，他人生的 Answer。可能最終一切皆空，但當過程就是結果，而我們懂得珍惜和享受過程，人生也就不枉過。就像二千年前有個女人在快會死去的耶穌頭上澆上昂貴的香膏一樣，把最珍貴的奉獻給最值得的，即使不能改變未來，但歷史亦不會忘記。
* “小說家不是解決問題的人。是提起問題的人。” 這確實是契訶夫說的。真是名言。不過契訶夫不僅對作品而已，對自己的人生也以同樣的態度繼續面對。 (Book 1, 頁 35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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