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新的更好

今年夏天剛到的時候，我買了一對涼鞋。實在太喜歡，我甚至想，要塗什麼色調的指甲，才可以真正襯托出穿着它們的快樂。

然後有一天清早，赫然發現涼鞋其中兩只蝴蝶，忽地斷了。我望着只穿過三次心愛的鞋子，以及給扯爛成三截並濕漉漉的破皮帶，欲哭無淚。

“ I hate you! I hate you! ” 我向 Scruff 怒目而視，憤慨地向他咆哮。

怎麼辦呢？香港的補鞋工匠，通常只做打掌補踭這類工夫，斷蝴蝶這些不尋常的工序，誰懂得做？懂得做的，又誰肯不嫌細眉細眼接它來做？

半個夏天過去。有日，兩個百事通朋友給我介紹兩個地步，都在銅鑼灣，並祝我好運。

我拿着心愛的鞋子，在某個周末，到第一家店找他們參詳。在名店林立人潮洶湧的大街旁小巷口，老板一望便說要修補太多工夫，老板娘接着說：“ 整唔到㗎喇！ 咁啦，剪埋另外嗰隻鞋側邊同上面兩隻蝴蝶，幫你車番啲線啦。”

他們這般說法，比稱沒工夫幫我做這些花精神時間的細活更令我心痛。

這個行業，明明是替人修補不完好的東西。向客人提議不如把好端端的另一隻鞋損掉，不是和這個專業的精神背道而馳嗎？

帶着沮喪的心情，我到另外一間踫運氣。

在聖保祿醫院對面燈飾店側一條小巷的造鞋伯伯，拿着斷了的皮帶用工具在破損了的鞋面，面容繃緊地仔細參詳，“ 斷成這樣，嘿！”

“ 擱在這裡吧，搞得到就搞啦！” 伯伯目無表情地說。

“ 我這裡是造鞋的，櫥櫃的鞋你看到了吧，每對鞋要好幾千塊，怎有時間替你修補東西。”

“ 老板，拜託你盡量把它回復原狀，這雙鞋子沒得賣了，我真的喜歡它，只穿過三次，很捨不得，你就收我貴一點吧，我想可以繼續穿它。”

伯伯不置可否，但也沒有抬價，原本說收一百塊一毫也沒再要多，只着我約兩個星期後再來。

今天，我去找造鞋伯伯，帶着忐忑的心情。

“ 那對涼鞋嗎？ 在這兒。”

我接過紙袋，把鞋拿上手。兩個蝴蝶，各就各位。

我笑着連聲道謝。

而伯伯，看着那個儍笑不停的顧客，終於綻放出可愛的笑容。